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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6、假课(2 / 2)


她的眼睛被酒色润泽,像是夜海的波涛,带着黑色的潋滟的光亮,望着天花和墙壁连接处的边线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“为什么要在沙发上睡呢?”池间轻轻问道。

晏嘉禾缓缓眨了眨眼,声音像是透过旧年,“我在等林意。”

“林意是谁?”池间问道。

晏嘉禾想了一瞬,“是一个什么都可以不要,唯独不能没有爱情的女人。”

池间记下了,问道:“为什么要等她呢?”

晏嘉禾笑了,“我在等她索命,因为我杀了她。”

一瞬的惊异过后,池间的后背绷紧了,像是在抵御什么看不见的危险。

“当时发生了什么?”池间迟疑着问道,他希望罪不在她,又怕当真在她。

晏嘉禾想了想,她在醉酒的时候,回答别人问题的意愿直线上涨,“那年我五岁,她在我眼前掉了下去,也许是她自己失足,不过大概率是我推下去的。”

池间勉强地笑了笑,安慰她,“或许是你记错了,五岁的小孩怎么能推动成年人。”

“别说是五岁的孩子,就是一阵风、一片羽毛都能把她推下去。”晏嘉禾转过瞳孔,凝视着他淡淡说道:“因为京台公寓的二十四楼,根本没有护栏。”

这句话仿佛北国冬夜的冷风灌了进来,在别墅的阳台里呼啸席卷。池间眨了眨眼,心下寒意弥漫。

晏嘉禾转回头,看向天花的边线,“千禧年左右,燕京出现了高层公寓,有很多人买了之后,在顶楼违规加盖一层花园,时间长了会影响地基,几年以后被叫停了。但是在当时,是燕京权贵的潮流。”

“晏青山送给林意的公寓,就有这样一个楼顶花园,被她布置得极优雅清新,种满了珍稀植株,自以为是他们爱情的象征。”

晏嘉禾的语调十分平缓,像是一部旧电影的讲解员。

“可惜,树有常青不倒,情却未必如此。到最后她疯了,拆了花园里的一切,也包括护栏,整个顶楼空空荡荡,只剩下这张沙发。”

“她常常把我锁在顶楼,我就睡在沙发上,冷风呼啸,久了也耐寒了。她等她的爱情,我等她带我回屋。”

池间听到这里,把手搭在了红色的沙发上,离她的手很近,“你当时一定很害怕。”

晏嘉禾微微笑了笑,“我开始并不怕,后来一直怕到现在,因为我看到了死神的样子。”

“池间,每个人的死神长得都不一样,”晏嘉禾看着他温柔的眼睛,“这是我的爷爷说的,他是开国的一代,上过北朝战场,我到晏家后他还活过几年。”

“他说阎王爷之于他,是薄铁桥上的大卡车。”

“一辆辆大卡车上坐满了志愿兵,要过桥到战点,桥没有护栏也不稳,可是没办法。他坐在车里,眼睁睁看着前一辆车打方向过猛,掉了下去落到湍急的河水里,车上人生死不知,但是剩下的车还得接着上。”

“到了我们这一辈,子孙不肖,没本事上战场,整日耀武扬威,其实不过是座高楼,便吓破了胆。”

晏嘉禾故作轻松地笑了笑,但不过几息便维持不住。

“还是怕的,”她垂眸低声说,“二十四楼的外墙像是锋利的刀剑,横劈竖砍出来的边缘线条流畅,仿佛一个睁眼闭眼间,人就会错身不见了。”

“我被林意掐着后颈压在楼边上,脑袋探了出去,望着楼下,听她说晏青山再不回来,大家就一起跳下去。她说我是他们爱情的产物,当爱情逝去了,我也理应消散去祭奠它。”

池间的手掌沁出了些微的潮湿,他为当时的情景而感到痛心和后怕。

“池间,你知道吗?从二十四楼是看不清街道的,车和人都太小了,你能看清楚的,只有旁边的雨水管,一直向下延伸,一直一直,没有尽头。”晏嘉禾冲他笑了笑,脆弱而敷衍,“我看到的死神的样子,就是一根没有尽头的白色的雨水管。”

“晏嘉禾。”池间唤了一声,心里有很多话堵在一起。

他虽颠沛贫困,但是一直家庭和睦,充满互相的关爱,有困难大家一起扛。他第一次听到她的过去,光是听,就已经心痛难忍。

“我无数次的梦见它的尽头,”晏嘉禾闭了闭眼睛,“然后被吓醒了,因为那意味着我在下落,在下落的过程中一直看着它,一直看到结束。”

“我知道有很多同龄人还没有找到属于他们的死神的样子,所以他们还有无畏,还有热情。”晏嘉禾笑容变得落寞和寂寥,“我看到得太早了,我早就被吓破了胆子,所以,池间,我不是你最好的安身的选择。”

“你不必如此乖顺。”晏嘉禾看着他清俊柔和的脸庞,若是换一个更骄贵的表情,就很像晏嘉乔了。

若是他不这么安静温柔,或许自己心里的天平就不会渐渐倾斜了,尤其是在刚生了小乔的气之后。

池间注视着她,沉默地摇了摇头。

晏嘉禾笑了笑,抬手碰了碰他微凉的指尖,说道:“你不要不说话,你不说话别人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呢?”

池间仍旧沉默着,慢慢把手指收紧,看着她深蓝色的裙摆在月光下熠熠生辉,像层层叠叠的海浪,翻涌着岑寂着。

他想,他确实应该说些什么,什么时间无涯的荒野,什么今晚的月色,东方人一向含蓄。

除了在她面前,他都不是被动的人,那么令他如此含蓄的到底是什么?

池间的手指紧到泛白,然后骤然松开了,抬眸坦然地望着她,将一切都交付给她。

“你知道的,”他轻轻说,“晏嘉禾,我不在乎别人知不知道,我只要你告诉我,你知道的。”

晏嘉禾枕在沙发上,头发垂下去,眉眼清澈,平和地望着他,半晌,轻笑道:“我知道什么呢?雁过留声,人过留名。我只知道有一种人,不论男女,他们生来洁身自好,严以律己,渴望每一步都毫无差错,最终在人生的白纸上做出完美的图画。”

“倘若命途多舛,他们的身体先有了归属,那么他们也会强迫自己的心接受这个归属。”晏嘉禾微微蹙了蹙眉,像是不解,像是淡漠,“池间,你就是这样的人,你希望清清白白过这一生。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,你还想问什么呢?”

“是吗?”池间想,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吗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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